和他在校园里的三次遇见
大致算下,来西安已经一月有余。一个多月里,置身于新的环境、新的校园,按理来说,像我这样一个矫情的人,心里总该会增添许多感触,并最终难免下笔付诸以文。但细细想来,除了在几位导师的开学教育下内心启蒙的点滴波澜,这段时间好像并没有太多令我难以忘怀,并愿意让我抬起自己那“千斤”之手记录下来的人和事。可是,随着这几日西安连绵的阴雨和持续的降温,有一个人的身影,却在我心中不断地浮现,浮现,浮现。
第一次看见他,是在一号楼女生寝室楼下。我从校外回来,手里拎着几块刚买来的西瓜和一盒学校东门那家天天买十块送十块的拔丝面包。当时我走在图书馆前面的柏油路上,起初并未注意到他,但随着越走越近,他的轮廓面目和眼神越来越清晰。
脚下拖拉着一双破旧的黑色布鞋,黑色裤子上满是灰土和污渍,一件坏了拉链的卡其色上衣靠几个扣子在无力地支撑着,面容暗黄枯槁,仅剩的几根银发在头顶随风飘荡,眼睛也似乎罩着一层白纱。在他罩着白纱的眼睛里看不到光彩和神韵,但从他注视的方向能看出他的视线和关注点。顺着他关注的目光,我发现,好吧,他在看着我。哦,不是,准确地说是在看着我手里拎的西瓜和面包。
我跟他的距离不断拉近,在他持续地关注下,我终于向他走了过去,从袋子里拿了几块面包和一块西瓜给他。他一手持着小面包,一手拿着西瓜吃起来,吃西瓜的同时还在继续看着我手里拎的面包。我把西瓜给了他便转身走开,心里还想着我这一幕会不会被人拍下来,再发到微博上呢哈哈。这样狡黠的想法显然不过是“灵光乍现”,良知告诉我,我只不过给了他点吃的,别被自己“卑微”的善行感动了。
我边走路边鞭策自己,在路口拐角处我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却发现这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侧着身体在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着我,那神情似乎是吃到东西的欣喜,又或是渴望再次给予他食物的期盼。但在他蒙着白纱的眼睛里,我仿佛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一个仅仅因为吃到别人给予的东西而散发出来的光亮。那个时候,我没被自己感动,却被这位拾荒老人模糊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所感动,心里也莫名有些酸楚。
第二次遇见这位老人,是在一个雨后的早晨。我刚刚走出寝室楼,只见一个矮小的身体将半截身子伸进了垃圾桶内。没有驻足,我急忙去食堂吃早饭,并顺手多买了两个包子。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上次那位老人,他背着一个白色编织袋正朝我走来。于是,我便连忙把包子给他拿了过去。这次他没有看着我,也没有看着包子,只是在我把包子递给他的时候,他的面庞上似乎略微带着一点笑意。
第三次遇到他,更有点不期而遇的感觉了。我去领快递,他依然背着那个白色编织袋,拖着黑色布鞋慢悠悠地走着。刚开始一路低头看手机的我没注意到他,但在我抬起头的时候,一双模糊的眼睛和一双年轻的眼睛再次发生了碰撞。四目相对下,我赶紧转移视线继续往前走,而仓皇中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双罩着白膜的眼睛里发出的光亮,那光亮是期待、温暖还是谢意,我不得而知。但如果是期待的话,这一次我可能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当时我手里没有拿吃的东西,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再看到他。
古人常常讲从善如登,记录下和拾荒老人的三次相遇,并非标榜自己有多么善良,也绝非要宣扬自己这点不值一提的举动,但我每每想到在第一次遇见这位老人时,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和神情,我内心深处就会有一种难以言状的酸楚。
西安似乎已经阴雨连绵一周了,气温一直在降,雨也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很多天没有看到那位拾荒老人的身影,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最近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拾荒,他的家人去哪里了,他的子女在做什么?
文字:张贺
排版:杨业帆
责编:王海林